总有朋友问我,那就简单说说这个典故——论如何优雅的等死。
各位好,今天本来写了篇大稿子,久违的谈谈拜登的。但写到一半,我突然不想给它收尾,在今天发出来了,原因是今天是我回老家烟台过中秋的最后一天,明天我就要回我的居住地济南继续正常的写作工作了。临走之前,我想休息一下,陪家里人说说话,在出门转转,看看儿时熟悉的街巷有没有变样。
我公号的名字叫海边的西塞罗,这个名字有两层寓意,
一则,我确实是个在海边长大的人,烟台是我的故乡,长大后去了很多地方,我依然觉得这里的气候和风光是最迷人的。
二则,据说西塞罗当年被安东尼列为人民公敌,连夜从罗马城出逃,但逃到他自己在海边的别墅时,突然对仆人们说,算了不跑了,坐在家里,等着被派来追杀他的百夫长取他的性命。
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很传奇的故事。
诚然,在罗马群星璀璨的那段岁月里,几位英雄人物的死法都很有特点:
加图死于不屈于政敌凯撒的宽恕,高傲的举起短剑自杀;
凯撒痛心于布鲁图的背叛,痛苦的用长袍掩面,一任背叛者们直刺自己的身躯;
安东尼在埃及自刎,满足的倒在令他钟情毕生的艳后的怀抱里;
唯有奥古斯都安然的寿终正寝,但他临死前却突然询问旁人:“我的戏演得好吗?请为我鼓掌吧。”……
如果历史真的是造物主有意编排的一部长剧的话,那他在撰写这一幕的一定是诗意奔涌的时刻。不然怎么会让这么多英雄的谢幕都安排的如此悲壮,赚的无数读史者厌倦深思、喟然长叹呢?
然而,在所有这些谢幕当中,最神来之笔的,又属西塞罗的死亡。那一天,他慌张的跑进阔别已久的家中,突感口干舌燥,于是让仆人斟来一杯葡萄美酒,自己则坐在那把曾经在其上思考过无数哲思与辩词的躺椅上。望着大海永恒起伏的波涛和那西沉的斜阳……
突然,他感觉:算了,不跑了吧,就这样吧,如果横竖都是要死,死在这个让自己感到安逸的家里,死在这片让他安然的海边。挺好的。
早西塞罗几百年前,同样喜欢在海边漫步的柏拉图曾经说过:人生就是一场对死亡的练习。
柏拉图这句话,其实概括了基督教统御西方之前,古希腊罗马精英们的人生观:人生就是一场对死亡的预演,所有人都要摆一个你自己喜欢的姿势,等待那一天的到来。
其实这种人生观,可以无缝的应用到一个现代世俗主义者的生活中,是的,我们奔波劳碌,辛苦备尝。但归根结底,可能无非就是在做准备,为了让自己离去时死的泰然一点。
当然,怎么准备,答案是多种多样的。
有的人,像奥古斯都,为博取旁人的掌声而活着。那么他就一辈子强自振作,努力扮演他需要扮演的那个角色,死在一片掌声当中,他就是成功的。
而有的人,像安东尼,为他迷恋的那个爱人而活。那么他可以抛却一切,最后只要死在爱人的怀里,告诉她,我做了一切为你能做的,我不后悔,他也是幸福的。
这些死法,本都是很令人羡慕的。但它们都太看“机缘”,如果你没有那个博得掌声的机会与才华,或是与爱人失之交臂。那么它们终究时无法达成的。
而另一种选择,那是西塞罗给我们的——并不需要众人的掌声、也无需爱人的抚慰,他只要回到家中,面朝着大海,就能获取那份安然。
当西塞罗在自己的家中望着大海的时候,他究竟在想什么呢?
我是一个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人,作为一个同样喜欢望海的同道中人,我想我能理解他的感想:与这浩瀚无际、几乎永恒激荡着的大海比起来,我们的人生,实在太渺小了。无论做什么,都显得微不足道,但似乎又应该做一点什么,方才弥补的了这份渺小。
而在那最后一次凝望大海时,西塞罗一定知道,他已经做到了,不同于其他庸碌的政客,他的《论共和》、《论法律》、《论友谊》等等等等著作,他也许并不知道,这些思想会成为罗马、西方直至整个世界文明秩序构建的基石。但这些哲理是那样的自洽,正义,让他看透了整个世界。
甚至,即便两千年以后,当人们读着他的文章时,依然会击节赞叹,叹服于这位思想者理性的思辨与伟大的理想。
所以西塞罗其实已经着好了死的准备了。在回到家中,重新凝望那片大海时,他觉察到了这一点。再多的逃亡,也不过是为其人生狗尾续貂。
于是他喝上一口自家珍酿多年的葡萄美酒,舒服的靠在椅子上,说,可以了。我的人生至此,了无遗憾。
燃火,就像康德能正视星空一样,西塞罗终于能正视那瀚海了。
西塞罗写出了他的思考,那思考让他安宁。但我并没有写出我的,这是我为什么要开设这个公众号,并一定坚持写下去的原因所在吧。
也许,等若干年以后的某一天,我能坐在自己的那栋靠着大海的家中,身旁是那些我写个读者,也写给我自己的文字。
我将在那里凝望着大海,静静的等着那位来找我的百夫长来敲门。
人生时一场练习,也是一场等待,在那注定会来的敲门者到来之前,你总该做点什么。
可是现在,还没到那个时候,我既买不起那靠海的家,也还没写出那让我能安然搁笔的文。
所以我依然要告别这片海,告别我的家乡,继续我的旅行。
这就是柏拉图所说的人生吧,我依然在练习。
嗯,抒情小作文写完了,说点实际的吧。
回家这两天,杂事太多,思路频繁被打断,所以写作效率不太高,还望各位见谅。一共写了六篇文字。
还有一篇说了说佛媛的(《佛媛的“含佛量”,约等于唐僧嘴里的“女菩萨”》)。
由于知道换了环境写不好,所以本也就没有指望获得读者的认可,而是想尝试了一下各种新思路。
女权的几篇说理性强一些,苏轼那篇更感性一点,佛媛那篇则想尽量写的幽默一些。不是大家更喜欢哪种。可以留言给我提提意见。
实验效果我已经收到了,今后会对自己的写作做相应的调整,其中首先会做的,是今后对一些复杂题目,会多写几个连篇分段阐述——似乎这样反而比我之前一写写一万字更容易让读者们接受一些。
还有读者问我为何最近不太写国际时事,一则最近气氛不太好,不敢冒然下笔;二则在家这些天,没有时间,也没舍得写自己最拿手的这些题材;三则,其实很多问题之前我都写过了,我这人不太喜欢重复,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。
比如有朋友问本周末德国大选的事,可以去看我年初写的《默克尔的败局,欧罗巴的崩解》一文。这里重新推荐一下。
就略略写到这里吧,明天我会回到济南自己的家中,继续工作。期待会有更好的文字,对得起大家的支持,也对得起自己的努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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